這樣的天氣總是讓人有一種不好的感覺, 龍廷墨皺皺眉頭。想的卻是。

要下雨了，今晚估計還會打雷, 估計他不回去的話, 那個小笨蛋又要整夜睡不著了吧！

如此重要的時刻, 他的心中卻只記住了一個人, 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得因為那個人而存在著。

收回視線, 龍廷墨完全沒有了剛剛看著龍赫雲痛苦時的痛快感，此刻他只想早點解決完問題好回到他的小乖的身邊。

“父皇，知道為什麽兒臣不直接送你走, 卻非得讓你能夠如此清醒的和我對話嗎？”龍廷墨從剛剛開始，臉上就一直保持著那種不達眼底的微笑，此刻也是一樣。

“那是因為, 兒臣還有些事情一定要告訴你才行, 不然兒臣怕你到時候進了陰曹地府還不知道為什麽而去喊冤。”

“我——你母後——！”龍赫雲仿佛有些話想要辯駁，龍廷墨卻完全沒有給他機會，徑直說著自己的話。

“父皇的那些理由，兒臣早就猜到了, 所以，父皇還是靜靜地聽孤說吧！”龍廷墨停了一瞬, “畢竟, 這也是我們父子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說說真心話了。”

“對對對，皇兒，墨兒，父皇求你了, 我們是父子，你一定不會不管我的，不能讓我死啊！我還不想死！”

龍廷墨看著眼前人狼狽的樣子，心中無比暢快。

“知道嗎？父皇。”龍廷墨突然俯身，拉近了與龍赫雲的距離，讓他所說的每一句話，仿佛都直接說在了他的心上一樣。

“當年母後過世，我也是像你現在這樣，跪在甘泉殿的宮門口，幾個時辰，魔怔了一樣，不過是想求你去看一眼母後，那個為了你失去了一切的人！結果你呢？嗯？你做了什麽你還記得嗎？”

可能是因為想到了當年的事，龍廷墨說話的語氣，帶上了難以忽視的戾氣。雙眼也被怒氣撐的充滿了紅絲。他緊緊盯著龍赫雲的眼光，像是如果龍赫雲想不起來，就要把他給生吞活剝了一樣？

堂堂一代帝王，竟然是在這樣的眼神下，嚇得渾身顫抖。心虛的眼神到處瞟，就是不敢直視龍廷墨。

“不–不！我不知道！我什麽都不知道！”

“你當然不知道了！”龍廷墨一把拎住了龍赫雲的衣服，他實在是太輕了，龍赫雲都還沒有使勁，就將他從床上提了起來。

“因為那個時候，你正在和豐國送來的美人飲酒作樂，顛龍倒鳳，怎麽會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呢？”

龍廷墨這輩子都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，憤怒還有惡心。如同噩夢一般，讓人喘不過氣來。

正因為在外面跪著，卻聽到了殿內傳來的聲音，那些惡心的喘息聲，和女人的呻吟聲，就算在母後去世以後，都會時不時的在他耳邊響起，特別是在看到他還有那些女人的時候。

所以，他才會對女人那麽厭惡，可想而知，當年那件事情，對當時只有幾歲的他的人生造成了多大的影響。

原本他都以為他要孤獨終老了，幸好這個時候老天把小乖送到了他的身邊，只有對著小乖的時候，他才不會有那種惡心的感覺，反而是無盡的喜歡。

一想到他的小乖，龍廷墨整個人突然溫順了下來，連怒氣都基本上消失不見，變得和平時沒什麽兩樣。

聽到他提到先皇後，龍赫雲有一陣的恍惚，好多年沒有聽人說到這個人了，好像是不知不覺間她就變成了一個禁忌一樣。

可能是他心中明白，先皇後的死其實和他有莫大的關系，但是作為一個帝王，他早就習慣了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對的，犯錯的都是別人，只要不聽他話的都是罪人，他就算做得不對那也只是不小心的，無傷大雅，這種固定的思維模式了。

就像此刻。

“不，皇兒，和我沒關系，我根本就不知道。”龍赫雲激動的否認，“肯定是那些奴才，——還有那些女人，肯定是他們搞得鬼！他們知道父皇愛你母後，所以才故意聯合起來隱瞞我的！我不知道！我什麽都不知道！”

就算到了此刻，他所做的，還是無休止的爭辯，來洗刷他的過錯，而根本連一句我錯了，對不起也不會說出來。

“不要再說什麽愛著母後了，那會惡心到她的。”龍廷墨突然丟開了抓著的龍赫雲，沒有了支撐，龍赫雲再度摔回了床上，而且因為力道很大，重重的聲音後又是龍赫雲接二連三的呻吟。

“還有，不用把罪過往那些奴才身上推，畢竟早在幾年前他們就已經死完了。自然，孤也知道你下的那道旨意了。所以——”突然的放低了聲音，“你真的不用再狡辯了，你這個罪魁禍首。”

早在幾年前，龍廷墨掌了大權之後，就將內宮那些年欺辱過他們母子三人，還有那些讓他母後含怨而死的奴才，包括妃嬪全部用各種方式處死了。如今就只剩下這個最大的罪魁禍首了。

這可能是這麽多年來龍廷墨第一次如此暴露自己的真實心境。他的心中對龍赫雲的仇恨早就深不見底了。

當年原本仁顯皇後雖然生產時難產，但是其實也不是特別嚴重，只要後期能夠好好的修養，一樣可以養好。

可惜，他這個父皇當時一心覺得皇後拂了他的面子，想要皇後臣服，就聽信了身邊那些心懷不軌的女人的耳邊風，竟然相信只要讓皇後吃點苦頭，她就會念著他的好，然後乖乖的認錯，“回頭是岸”。

所以就默許了那些賤人在母後面前耀武揚威，說盡風涼話，甚至明明知道那些狗奴才虐待母後竟然也置之不理，助長了那些人囂張跋扈的氣焰，不要說修養了，堂堂皇後，大將軍之女，竟然淪落到吃丫鬟仆人的剩菜剩飯的地步。以至於最後，因為沒有修養好，沒過兩年就因為氣血兩虧，含恨過世了。

這就是他的父皇能做出來的事，對待結發之妻，他都能夠做的出來，那後面不過是對他們置之不理而已，到是沒什麽奇怪的了。

聽到龍廷墨的話，龍赫雲大驚。倒吸一口冷氣，瞪大了雙眼，他一直以為那些妃子和奴才是死於後宮爭鬥，還完全不當一回事，沒想到竟然是——

不！重點不是這個，他剛剛說那些人都被處死了，現在只有他這個罪魁禍首，他一直覺得是他害死了他的母後，那——

“不！不可以！和我沒關系，是她自己不知好歹，我是皇上，是天子，怎麽可能為了她放棄一切，是她心胸狹窄，容不得人！怎麽能怪我！”激動的說完，看到龍廷墨的臉色俞見沈郁，又馬上放軟語氣。

“皇兒，你放過父皇吧！你是要成大事的人，怎麽能夠弒父殺親呢？只要你放過父皇，父皇馬上就宣布退位，讓你做皇帝，以後父皇就隱退在這甘泉殿，或是你不喜歡父皇住在這，讓我去其他宮裏也可以。”

龍廷墨真是沒想到，都到了此刻了，他竟然還在想著詆毀母後，不管怎樣，那都是他的結發妻子不是嗎？這個人怎麽能無情到這個地步！

“皇位？父皇覺得孤還需要你讓嗎？”只要他想，明日他就可以登基。而且，他以為他會在乎皇位嗎？對於權勢，他才沒那麽迷戀。如果不是為了守護自己愛的人，他恨不得早點遠離這些權欲紛爭。用這個東西誘惑他？呵！

龍赫雲一時慌了神，完全沒了主意，可是他真的還不想死啊！

龍廷墨已經不想再多耗費時間在這裏了，外面的天色感覺馬上就要下雨了，此刻還吹起了風，他現在只想早點回去，抱著某個小小的人兒，好好的睡一覺。把這些事情全部都忘掉。

“父皇，兒臣今日來這，只是想告訴你，你死的不冤。你還記得當年你向母後發的誓嗎？現在這樣，都是你應得的。”

龍廷墨說完轉身就走，完全不有絲毫的停留。從今往後，他就徹底的和過去畫上了句號，

前半生他為恨而生，後半生，他為愛而活。

龍赫雲看著龍廷墨瀟灑的轉身，卻再也沒有力氣去拉住他，原本被他舍棄的兒子，早就變得強大無比的，從他一鳴驚人開始，他的目的就沒有掩飾過，是他太小瞧他的。

他說誓言，龍赫雲仰躺在床上，眼睛盯著房梁看了許久，才回想起來，這一生好像仗著是假的，反正不會靈驗的，說過太多的誓言，一時竟是沒有想起來具體是哪一個。

那應該還是在他追求龍廷墨的母親的時候，那個時候年少輕狂，以為愛一個人就是一生，所以在婚前，他曾一時沖動，向她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，並且說過，如違誓約，不得好死。

原來老天爺都聽見了啊！此刻他這樣，死在自己血親的手裏，不就是不得好死的真實寫照嗎？

可是他真的不懂，為什麽？難道就因為這些小事嗎？

這個人自以為是了一生，到死都不會承認是自己做錯了，就算在床上掙紮著死去的那一瞬，腦中想的還是來世定要報覆。仇恨和怨氣，不知道會不會讓他變成厲鬼？就是不知道等到了陰曹地府，他會不會有一天終於認識到自己錯了，不過就算這樣，死去的仁顯皇後，還有他造成的錯誤，都再也挽回不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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